第2章 高个儿女人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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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很高。

  

  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,鹤立鸡群。

  

   女人30来岁,瓜子脸,细细的鼻梁,一双清澈的眸子。嘴唇微翘,像时时在微笑一样。真的笑起来时,露出整齐的白牙,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一样。她从不化妆,也不需要化妆。

  

   她就独自一人住在这片朴素的小区里。没有人见过她的家人,或是别的什么朋友。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,她总是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紧身打底衫,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长T恤。下边儿一条深色的运动超短裤下,一双长腿总是裹在黑色连裤丝袜里,像两根乌木筷子。脚上踏着一双带红蓝条纹的白色运动鞋。

  

   女人的性格很温和,爱笑。院子里的孩子都挺喜欢她,她也乐得跟孩子们玩耍。小孩子们在她跟前就像小人国的居民在格列佛面前一样,有的年纪小的孩子个子只到她的腰。孩子们有的管她叫“巨人姐姐”,还有的叫她“白骨姐姐”——因为她瘦得像只有骨架一样,她都从不在意。

  

   虽然她和孩子们关系都很好,但也有传言说,她有时会和孩子们玩儿一些“奇怪”的游戏。据说一次她单独和一个男孩待在一块儿时,让男孩掐她的脖子。男孩掐住她脖子时,她还不断让男孩用力。最后女人口吐白沫,身子像触电一样抽搐着,倒在地上扭动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。男孩吓坏了,以为自己杀了人呢。渐渐地,一些孩子也疏远了她。

  

   这样一个在人群中很显眼的女子,自然免不了被人们背地里八卦和议论。没有知道她是做什么的,有人说她以前当过模特;有人说她后来做起了皮肉生意,是个暗门子;还有人说她以前是个老板的小三,后来被抛弃了。一些外表欠佳而又长舌的妇人则着眼于她的身材和打扮,给她起了“丝袜妖精”“小狐狸”等种种恶毒的外号。不知道这些称号有没有传到女人的耳里,她也还是照常生活着。

  

   很快,人们就将最后一次见到她。孩子们再也没有高个子姐姐陪他们玩儿,长舌妇们也再没了嚼舌的对象。

  

   没有人知道原因,女人也没有留下什么文字。人们只知道某一个平常的凌晨,接近梦醒时分,女人比以往更早出了门,出门前还喝了很多水。天空还是乌黑的。女人沿着小区里转了几圈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最后,她来到自行车棚的最里面,那里有一根横梁,地上摆着一些杂物。

  

   女人站在杂物堆上,试了试高度。横梁有两米多高,差不多足够她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了。女人跳下杂物堆,又在自行车棚里找寻起什么来。车棚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——人们不要的衣橱,扔掉的旧衣服,还有锅、盆等等等等。她从地上捡起一床不知谁扔在这儿的薄被子。女人打开被套取出被芯,只拿着被套走向了横梁。

  

   天空中还没有光,只有东方微微破晓。在黑暗的掩护下,女人将一堆杂物移到横梁的正下方,站了上去,把被套绕在梁上,然后转过身背对横梁,像绳子一样把被套在颈子上绕了一圈,两头系了个结,并用力收紧——因为女人很高,绞索不能太长。

  

   女人做这一切时,身体仿佛是受程序控制一般。人们不会知道,女人的手机上收到了一封她经常浏览的snuff网站发来的邮件,邮件的内容带有催眠模因。接下来她的大脑便成了一架机器,只知道忠实地履行邮件里的指令。而这封邮件也被设置了阅后即焚,不会在女人的手机里留下任何痕迹。

  

   女人系好了给自己的绞索。她的眼睛里失去了平常的那种光,只是呆呆地望着下方——她的思维已被完全控制。女人将双手放回体侧,抬起头看着前方。如同一个跳水运动员在等待裁判的指令。脑中像有广播一样的声音响起:“预备,5、4、3……”女人仿佛看到自己站在高高的跳台上,下方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泳池,“……2、1,跳!”随着脑中最后命令的声音响起,女人终于一跃而下,但她并没有落在泳池里,她的脖子被狠狠地缠住了。猛得这么一勒,女人喉咙里的气体被挤出来发出“咯——”的一声。女人本能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颈,眼前的一切也从泳馆回到了自行车棚。女人像秋千一样向前一荡,然后又荡回来,双腿撞在刚刚踮脚的杂物堆上。

  

   女人的鞋底还擦着地面,但身子也确确实实吊起来了。

  

   她完全可以自救——杂物堆就靠在她的后腿上,她一伸手就能够着钢梁,或者用力一踮脚,也可以把喉咙和气管解救出来。但她没有这样做。她知道,内心深处,自己是自愿的。

  

   被套逐渐勒进肉里,挤压着舌根,女人于是张开嘴,让舌头伸出来,这样感觉嘴里不那么堵。眼前开始发黑,逐渐地,睁着眼睛和闭着眼已经没什么区别了。女人知道这是脑部缺氧的表现,马上意识就会丧失。女人只希望自己丧失意识后不要挣扎得太猛烈,弄得自己太狰狞。

  

   女人本想自慰,但她知道来不及到高潮了,于是便闭上双眼,双手垂在体侧,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。

  

   过了一会儿,女人的身体由于缺氧开始抽搐。时而身体紧绷挺直,然后又软下来,带动一双长腿也微微晃荡,双脚在离地两三厘米的地方微微划着弧线——这是由于长时间无法呼吸,肺部开始做本能的吸气动作。但这注定是徒劳的。

  

   此时的女人已经完全断绝了空气,喉咙里也没有了呛咳声。只有身体安静地挣扎着,直到最后一点力气耗尽。

  

   黑暗渐渐被霞光融化。第一缕阳光也照进了车棚,照在女人拉长了的脖子和风干了唾液的舌头上。地面上,一条水流反射着霞光,从女人脚下的小水滩里沿着地面的斜坡向前流动。如同来自高山的瀑布,在低谷汇聚成潭,再流出成河。

  

   过了一阵子,小区里开始有早起的人们。又过了不长时间,便有人发现了她。然后便是更多的人聚集起来。

  

   孩子们听说“白骨姐姐”睡着了,再也不会醒过来了。长舌妇们闻听这个漂亮性感的“狐狸精”死了,高兴得像遇着喜事一样。听说还是自个儿上吊了断的,更是激发了她们无穷的想象力。有的说她是被包养她的情夫彻底抛弃了,断了生活来源,没了活路;有的说她是做鸡染上了艾滋病,所以自行了断了;还有的谈到她的长腿和丝袜,谈到她死时的失禁,说可惜了一个美人胚子,小妖精临死前还这么臭美,可最后呢?还不是尿了一身……妇人们听了都捂着嘴笑起来。想到再也没有这么个美人儿来衬托她们的丑,这帮妇女们可乐坏了。

  

   就这样,女人就在大家的议论中像商场里的展品一样又挂了多时,直到警察来把她放了下来,盖上了白布。一个孩子默默地望着远去的运尸车,若有所思……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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